《閒語》──動畫評論系列

【非正即邪──評《死亡筆記本》】
．《死亡筆記本》　［9 / 10分］（全37集）

［劇透慎入］

　　從《死亡筆記本》的商業效應可看出，先不論改編是否良好，本作固然無第二季，但卻延伸出了五部電影，由此知其效應之大。縱觀本作諸方面論，本作意義上才是一部真正的「作品」，此話怎說？我認為「作品」之所以產生，其定義我以個人觀點出發、粗糙地將之分三。

　　其一為「劇情」、其二為「角色人物」、其三為「設定」。有時某些「作品」強在劇情、有些側重於人物、有些則「設定」、「音樂」突出。若三者各舉其一為例，《甲鐵城的卡巴內里》當為第一的例子；因為它劇情極為突出，在荒木的導演下，帶有八分《進擊的巨人》的影子，但《甲》的人物卻稍顯薄弱，此言非指興味索然，只是我認為「角色」跟「劇情」之緊密性沒那麼高。換言之，劇情正進行時，角色塑造部分便無法周全顧及，欲行角色塑造時便得再另闢一條故事線，諸如生駒跟他妹妹的故事，然此橫生枝節太過於繁；固然在上次的評文中，有讀者與我告知三種情緒都有，此方面我認同，不過我私自認為講故事萬萬不可混為一談，我相信若在鏡頭上耍些心機、或者突出角色內心獨白、或者透過他的戰友的外在表現與內心，利用襯映手法更托出，給予觀眾一些提示才更易明白導演在作品中所寄寓的物事。（當然仍有例外之作）。

　　去題萬里。

　　《反叛的魯路修》當為第二的例子。《魯》為每位人物都塑造了靈魂，但平心而論，劇情卻無法至臻化境，此言理固當然非指枯燥乏味，細情可參看敝人之前所寫之拙文，便不在多提。《罪惡王冠》當為第三的例子，設定、音樂固然強，其他方面卻了無新意、無關痛癢，名「澤野音樂劇」也不為過。這三者乃構成一部「作品」的重要元素，三者之間、缺一不可，《死》卻真的做到了這些，可謂精彩生動、精妙入神。

　　劇情跌宕起伏，每段戲碼一氣呵成。故事從一開始講述，一名容姿端麗、頭腦明晰、智力超群、體育全能、演技優秀、心理素質極強、超強推理能力、電腦技術強、各項皆臻完美的高中生夜神月，對世界的「無聊」感到窒息，認為世界正在腐朽，希望創造一個沒有犯罪的新世界，並成為新世界的神。一開始月看到筆記本時，原本不屑一顧，但心裡還是有點在意，於是將筆記本撿回來了。

　　可能有人會有幾項疑問：為何月厭世？為何是月撿到筆記本？我認為作品後期再在意此問題者，無傷大雅，但與故事開始的設定較真便過份計較了，不然哈利波特的世界有魔法不亦怪？相較之下，作者一開始便將設定事先說明，如此觀眾心服口服，亦不至於後期設定開始膨脹一發不可收拾，試想作者予月的個性十分懦弱，後期的故事必縛手縛腳，無法有作為；若今天筆記本給《この素晴》和真的話，必拿去燒火取暖、若今天筆記本給《我的英雄學院》出久的話，必使他嚇得半死、連摸也不敢摸、若今天這筆記本給《Fate/stay night》的士郎好了，定無救了，因為……嗯，無救了。筆記本予以甚麼樣的角色，將大大地決定它的劇情會怎麼走，可證角色、設定很重要。

　　令主角夜神月使用筆記本進行「制裁」的決定，可說是本作巧思之處，許多作品總愛寫主角使用筆記本助人為樂等套路，但此類型作品看久了難免疲勞。每一集的故事都是那麼地精妙絕倫、令人回味無窮。第一個高潮是Ｌ向KIRA挑戰的時候，這時已有大量的罪犯被月給殺死，月在網路上被人尊稱為KIRA、即「Killer（殺手）」，並擁有大量的擁護者，國際警察（ICPO）則將這個神秘的「殺手」視為超級罪犯，並請出了謎樣人物「Ｌ」來解決這件事情。Ｌ在電視上當著全世界的面向KIRA公然宣戰，並聲言欲將KIRA送上斷頭台、是為高潮一；其中運用的邏輯鬥智之爭亦是十分活靈活現，Ｌ先是大膽猜測KIRA會受不了並殺死電視上的人、而電視中的人卻不是Ｌ，而又宣佈電視僅在關東地區報導，因此搜查範圍一下便從全世界縮小至了日本關東地區。由於不知道Ｌ的長相與真實姓名，月亦憤然接受了挑戰。於是，皆自稱「正義」的兩個人間，鬥智角力正式掀開帷幕。

　　高潮接踵而至、劇情發展之精彩生動緊密得令人目不暇給。當Ｌ通過死亡時間懷疑KIRA是學生時，月則通過操控死亡時間推翻Ｌ的懷疑，但反過來，Ｌ卻又因此而推論KIRA可以竊取警察的情報。當死亡筆記本可能會被偷時，月便利用抽屜夾層與偽裝電流的機關，巧妙地將筆記本藏匿在房間內，並且設定了一旦東窗事發即毀其筆記。後月挑撥離間，故意洩露KIRA的線索予Ｌ，並挑起Ｌ與警察雙方的不信任，試圖利用警察將Ｌ揪出來。反過來，Ｌ亦證實了KIRA可以竊取警察情報的假說，並調用了十二個FBI秘密前往日本。對付跟蹤自己的FBI時，月邀一女同去遊樂園，並利用一場強劫，巧妙地得知了探員的姓名「雷‧潘柏」並得取了FBI正在懷疑並調查自己的情報，卻不知這場強劫亦是月設計好的。後月在地鐵時，以潘柏的家人為要脅，巧妙利用他得到了另外十一位FBI的姓名，並殺死了所有探員。

　　Ｌ與KIRA之間的鬥智劇情，已令本作具備不俗的看點。而其設定亦十分别出心裁，且本作又加上了懸疑、追捕犯人的要素，同時，又建構出了一套極為特殊的死亡筆記本設定，令鬥智劇變得更扣人心弦，並增添上了好幾項變數，加之本作對於死亡筆記本的設定十分嚴謹，劇情跟設定緊密相合，本作很多的佈局、劇情與故事，幾乎都是圍繞這些規則而產生，其中還包括了月依照規則所推出的變化，讓平淡無奇的規則有了更多豐富的展開。

　　劇情與設定已然如此，接著我們要談談同樣精妙入神的「角色」──兩種截然不同的價值觀碰撞交織。主角夜神月是一名「罪犯」，故事一顛以往的王道作品，描寫一名罪犯殺人的故事。本作在少年Jump週刊上連載，這種故事與「Jump三原則」──「友情、努力、勝利」的價值觀、以及普世觀點造成了很大的衝突，亦令本作具備了不俗的看點。對月而言，「正義」是他最喜愛的、「惡」是他最痛恨的，因此為了追求正義他不擇手段，冷血無情連家人亦不放過；妹妹的行動，使月偶然得知碰觸到死亡筆記本的人能看到死神，月從而有了殺死家人的覺悟、將筆記本藏匿在自己房間時，月設計出的機關，一旦東窗事發、亦不惜傷害家人與燒燬自己的家，只為了毀掉筆記本、家庭會議上，夜神總一郎表示不惜生命亦要與KIRA周旋到底，月則稱：「要是爸爸出了什麼事，我一定親手將KIRA送上斷頭台！」。月在地鐵跟FBI鬥爭時，他先殺了一名咖啡店員證明自己是KIRA，不過那名男子其實屢次強暴婦女，檢察官卻因為證據不足無法起訴他。

　　固然作者大場鶇本人，在第十三集的特別對談中這麼說過：「那些去深入探討月的善惡與網上社會等主題性東西的評論，可能與我們所想的《Death Note》完全是兩回事。什麼『生與死』、『正義與邪惡』，正如在訪問中所說一樣，我們並沒有深入著眼於這方面，因為覺得只是純粹將之做為一種娛樂便好了」

　　不過我倒以為，「正義與邪惡」、「偵探與罪犯」的正邪鬥爭、價值觀的相互碰撞，才是本作最大矚目點。一名屠殺上百人的罪犯，他究竟能否成為「救世主」或「新世界的神」？正義與邪惡之分亦相當難以捕捉，在本作中，各人皆賭上自身的信念而努力生存著，夜神月與Ｌ，兩人均具備著高超的智商、獨樹一幟的特質，可謂相當極端的對立面、卻又是一體兩面。一名殺了罪犯的人，他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？追捕這種人，又是對的還是錯的？夜神月討厭「惡」，但殺人又真的是「正義」嗎？如此激烈的人生哲學碰撞，我從未見過如此令我著迷的作品。與《死亡筆記本》題材相似的作品或許很多，亦不乏傷人與血腥的情節，但影響卻遠不如《死》廣泛，無論如何，這不僅令本作以超凡的形式脫穎而出、意義上亦更貼近了三次元。

　　《死》實為一部具有不俗意義的作品。我看完本作已甚久，通常我挑來寫評論的動畫都是恰好剛看完，因而有感而發，諸如《白箱》、《寄生獸》等作。而《死》卻成了繼《賭博默示錄》後，又被我拿出來寫的作品。當時花了大約三日便將其三十七集盡數觀畢，或許這速度對經驗老道之人而言小菜一碟，可對我而言，這速度極快。

　　總言。由於《死》的展開與設定皆過於龐大複雜，劇情或各層面有漏洞在所難免，此點我知曉，因此並未以「完美」為它下總評，反之，《死》一作確實也有很多能批評的東西，後期故事的失控膨脹也很嚴重（雖後期的故事的進行已非作者所願），但能讚賞的東西已比批評多出甚多了。我所想強調的是，任何作品絕對都不是完美的，包括《進擊的巨人》，雖收穫各方好評卻仍不可避免遭人詬病的命運，但卻也不必以太過苛求的眼光去審度，反而流於雞蛋裡挑骨頭，實在沒有必要。